瓦上雪 发表于 2014-2-18 20:17:35

“怪兽记者”陈晓蕾:另眼看香港

      
       由《够照》、《剩食》、“低碳生活”系列丛书,写到《死在香港》以及即将推出的《剩食2》、《怕老》,香港记者陈晓蕾一直在关注城市可持续发展的议题。她入住乡郊,关注冷门社会议题、投身农耕、永续设计等,出了十几本书,几乎本本畅销。第一本调查报道专著《剩食》取得2012年香港书奖、台湾开卷好书2011年十大最佳中文创作奖。


  香港媒体把她形容为“怪兽记者”,她入行超过二十年,却没有一点职业倦怠,只是惊呼还有那么多社会议题要关注,忙不过来。在香港这个新闻以娱乐化形象著称的地方,她独以一种自己的方式“野蛮生长”,以另一种眼光来揭示香港社会问题,也找到了符合大众口味的表达方式。


  翻看香港角落


  2004年,陈晓蕾到香港一家杂志做旅游记者,办公地点在将军澳,她上班第一天还盛赞公司对面的公园绿草如茵,同事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那底下是垃圾堆!”天热的时候,一辆辆垃圾车从公司门口经过,臭味令人作呕。


  为什么香港会产生这么多的垃圾?陈晓蕾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到公司旁边的垃圾堆填区采访。2006年,她采访了全港七个使用中和已关闭的堆填区,发现香港接近四成的垃圾来自于厨余。“怎么回事?非洲数以千万人在饥荒中垂死挣扎,香港每一天却有无数粮食被丢掉?”


  当年,她开始在报刊上做专题报道。在一年多内,她拆开了过百余袋家居垃圾,师弟拍摄众多饭店厨余,采访了大量食物业前线的工作人员、商界机构、环保团体或学者,一个月就做了七个堆填区的报道,一共写出了超过8.5万字的调查稿。


  “香港的厨余问题不只是人们不懂珍惜、食客眼阔肚窄,而是因为整个商业运作都不介意生产过剩。”陈晓蕾把所有调查报道结集成书《剩食》,掀起了香港环保界的一轮“救食运动”。


  这是她的第一本调查报道的书。


  一旦关注了食物回收领域,陈晓蕾就停不下来,又很想写《剩食2》。但同时,她做剩食的起因是很想关注香港的整个垃圾产业,剩食只能算是其中的一环。关于垃圾的书她连题目都想好了,《香港无垃圾》系列报道,剩食是第一篇,之外还打算写时装,因为香港人买很多的衣服,没人知道过季了之后都怎么处理。


  从关注环保开始,她又特别关注香港的水资源问题。她两度前往香港供水源头东江源考察,调查了很多郊野公园,为什么香港有九成的土地要做郊野公园,因为不光光是一个水塘就可以储水的,一定旁边更多的土地要是森林树林的状态才可储水。


  由于《剩食》的热销,有关注养老的公益机构“护卫天使”找到她,请她帮忙写香港的死亡问题,这又是她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她放下手头正在做的调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采访了很多失去亲人的悲伤者。


  香港人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日本,她想象着如果自己不能美好退休,如果万一中风在家里面没有人理……香港人工作这么辛苦,还活得那么老,医疗能不能跟得上?她在今年推出了新书《死在香港》,分成上下两册《见棺材》和《掉眼泪》,分别从殡葬业和人情两方面探讨死亡的问题。


  她停不下来,下一本书的名字又已经想好,叫《怕老》。


  《怕老》、《剩食2》、《水》,她已经做好了未来至少六年的工作计划。


  记者的自我经营


  与多数同行不一样,陈晓蕾喜欢关注冷门的社会议题,在香港这个娱乐新闻遍地开花的地方,她花了20年挖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壤。


  把调查报道写成畅销书?她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能把一些不热门的东西变得热门起来。一般人不会看厨余、死亡的东西,但她可以把文章写成很好看。比如写死亡,别人一看陈晓蕾写,就会想看,然后一看里面有很多故事,慢慢看就会流眼泪,会看下去,想知道这个事情最后怎么样。她的能力就在于,会让你通过文章进入到采访的情境中,然后去关注这个事情。


  人最有兴趣是看别人的故事,所以她的文章,都是分成一个个小篇幅,每个都是浅显但动情的故事。她说,因为香港九成人没有念大学,你跟他们说那么深的东西,他怎么会听得出来?她希望自己是“白居易”,写出来的东西是老婆婆都会懂的。


  她似乎天生是倾听者,喜欢去听各种人间故事,她的被访者往往被预计要说得多。因为当真的有人认真去听你的故事时,你会越说越多。不过也有例外。香港导演谷德超的妈妈是跳楼去世的,一年后,他又有一个亲戚在她妈妈跳楼的地方也跳下来了。被采访时,他本来只打算聊他妈妈很会煮菜这个事情,结果陈晓蕾冷不防就问起他妈妈跳楼这个事情。谷德超没有准备好,吓了一跳。这时候陈就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们从头再来”。


  后来谷还是从妈妈煮的菜开始讲,最后也坦然讲起了死亡。这篇故事被陈晓蕾写出来后放在Facebook上,有30万的转发量。


  作为记者,有时候采访会影响个人情绪,她做了一年多的死亡调查,压力很大,她笑着说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变胖了。因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甜的,写一条稿子,最多一次性吃下三个巧克力蛋糕。


  但在听一个很伤心的人在谈的时候,她的脑子会不停地转:生老病死避免不了,可是你的制度会减轻这事情的负担。如果从一开始,护士医生和社工资源可以一起帮忙,经历者就不用那么辛苦,她从这些思考中找到了当记者的能量。


  有些记者干了十几二十几年后觉得太累要改行,对她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可是还有那么多问题需要去研究,怎么放得下,不过瘾。”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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