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市，也已回不去乡村

回懵以往

其一，要知道幸福等于简单，而简单的生活往往让人感到无聊；其二，要真正融入当地的生活，而不只是一个“开发者”。

　　南投位于台湾正中央，是台湾唯一不临海的县市。日前一个南投县草屯镇的父亲抱怨，1岁半幼儿半夜发高烧到近40度，他和妻子连夜带着孩子找医院，从凌晨12点开始，跑了3家医院，一直到凌晨2点才找到署立南投医院有儿科夜间急诊。找到后，医生告诉他，整个南投县只有署立南投医院有儿童夜间急诊，而且还不是天天有，他们能碰到医生算是运气好。
　　这个父亲当时急死了，也气炸了。他可能想到了搬家，搬到较大城市去，例如临近的台中市，或是更大的、医疗条件更好的台北市，因为医疗条件太差的地方，怎么说，都不能算是一个幸福城市。
　　什么是“幸福”？自从不丹这个国家提倡之后，大陆和台湾一样，也都开始将目光从GDP转移到了幸福，但究竟什么是幸福，目前为止，有两种调查方法，前述的医疗条件，属于其一的“客观指标”；其他客观指标还包含人均居住面积、人均绿地面积、家庭消费支出等等非常繁复的条件，但这样的幸福是被定义出来的，是“被幸福”的。
　　另一种方法，是询问受访者的“主观感觉”，例如对周遭环境的感觉、对家庭收入的感觉、对居住空间的感觉等等，是非常满意、满意、还能接受、不满意、非常不满意等选项，不再是冰冷的数字。
　　看过大陆的类似调查，如果仔细观察对比，会发现一个两岸相同的现象，当问到“主观感觉”时，大城市居民多数是幸福感较差的，反而是偏乡的二线、三线城市居民幸福感高一些；当调查者根据一些“客观指标”来计算时，结果必然颠倒过来。造成这种主观感觉的原因，其实不难猜想，偏乡地区民风纯朴、容易满足、居住环境好、居住质量好、没有买不起房的压力、没有太大工作压力，以及拥有更多休闲时间等等。城市居民则反之。
　　繁华与幸福感呈反比关系。曾经当过无聊男子，于早晨上班尖峰时间蹲坐在北京地铁国贸站出口，估计着来往行人的脚步时速，也曾在下班时间于北京地铁１号线与八通线的转接站，看着奔跑赶车的上班族。回到台北，大略估算了一下，北京比台北节奏更快。北京的繁华，我猜，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幸福。
　　台湾竞争力论坛日前发表“2013台湾幸福指数大调查”，根据“主观感觉”，台湾幸福县市前5名是：金门县、连江县（马祖）、新竹县、花莲县、苗栗县；倒数5名是：云林县、高雄市、嘉义市、台北市、基隆市。此外，另一项更新完成的类似调查，让受访者评估台湾哪个城市的人最幸福，结果台北市成为最受外地人青睐的幸福城市。
　　由此，吾人可以得到几个结论。首先，偏乡地区居民，根据主观感觉，认为自己很幸福；第二，判断谁最幸福时，偏乡地区居民会根据客观指标，认为大城市的居民更幸福一些；第三，大城市居民主观感觉自认不幸福。
　　此外，在大城市与偏乡这两个极端中间，还有像基隆这样的城市。台湾多次关于主观幸福感的调查中间，台北市经常是倒数第二名，为他垫背的永远是基隆市。基隆市离台北就是30分钟左右的车程，几乎所有调查结果都显示，基隆市民是全台湾幸福感最低者。基隆市失业率最高、吸毒人口比例最高、不婚女性比例最高、空屋率最高、高龄比例最高，还有一项最特殊的指标──电视成人频道订户最高。
　　根据台湾有线电视业者透露的数据，基隆每10户平均有4.3户为电视成人频道的忠实订户，而花莲、台东、云林、嘉义等地区，平均只有3户或以下。业者的解释，是日照的关系，基隆太经常下雨了，闲着也是闲着。但有好事者将这个数字列入了“不幸福指标”，认为基隆居民太过苦闷。
　　由此，做一个假设，如果我将台北的房子卖了，选择一个偏乡地区如宜兰、花莲之类县市移民，理所当然会有一个更符合己意的居住处所，甚至会拥有很多余钱，可以开个民宿（私营小饭店）、咖啡厅什么的，规划出一条通往大城市大医院的快捷路线，并且打死拒订电视成人频道，是不是就能得到幸福？
　　我不是唯一的聪明人，很多聪明人已经前仆后继而去，在花莲开起了民宿，或只是单纯移民花莲，但其中一大半人没几个月就又返回台北，因为花莲虽然确实“好山”、“好水”，但也“好无聊”。这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个故事，某人到澳大利亚旅游，朋友汽车接载，望着窗外无际的绿地，某人叹曰：“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一个小时之后，窗外仍是绿地，某人的感叹已经略显阑珊，说：“这地方还真不错！”但再过一个小时，当窗外还是绿地时，某人已经不奈地发火说：“这到底有完没完！”
　　此外，开民宿也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已经有花莲人抗议说，老有一些台北人移民花莲，盖一栋美仑美奂，但却与当地地景、人文毫无联系的建筑。花莲人认为，这是一种“开发”，而不是一种在花莲生活的方式。
　　那么，一个台北人，或者说，一个大城市居民，如何移民到偏乡地区找到更高的幸福感，我想还有两个很重要的条件，其一，要知道幸福等于简单，而简单的生活往往让人感到无聊；其二，要真正融入当地的生活，而不只是一个“开发者”。如何可以简单得不无聊？如何化去城市思维，以回归偏乡？这还需要思考。
　　（摘自《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