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片”，听我们对你说——写在志愿者刘朝华的追悼会上

猴子

昨日上午，刘朝华（鱼片）的追悼会如期举行，除了亲戚朋友，还有上百名来自各地的战友、驴友、义工前来吊唁。     在炎陵，意外死亡被看做不吉利的事情，是遭人忌讳的，甚至连追悼会都不能在家里举行。可这次，周围邻居却主动地提供房屋作为灵堂，主动帮忙招呼来前吊唁的亲友。好多人说，在这个小城，还没有哪个追悼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光花圈就有200多个，是空前的。     妻子说：你曾说过，要比我多活一天     在拥挤的人潮和喧嚣的鞭炮声中，很多人都在搜寻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瘦弱身影，她始终带着一个剪女童头的4岁女孩，她们是“鱼片”的妻子和女儿，她们叫做婵儿和露露。     由于几天来的连续暴热，露露的背上已经生出了痱子，一直叫痒，妈妈只好帮她抓背。看着眼前一点都不熟悉的场景，露露眼中透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突然感觉到有水滴在背上，一滴、两滴，回头看看，“妈妈，你怎么又哭了……”婵儿扭过头去，走到了一边。     “你还说要跟我白头到老，你还说因为我胆小，所以一定要比我多活一天，你说过的话为什么没有做到……”痴痴看着丈夫的遗像，婵儿泣不成声。     相恋13年，结婚7年、女儿才4岁，为什么幸福才刚刚开头，这么快就结尾？让人猝不及防。     婵儿说，“鱼片”是她的初恋，她也是“鱼片”的初恋，他们是初中同学，毕业后，“鱼片”去衡阳念书之后参军，婵儿念中专，那时他们有了一种之前没有过的感觉，那感觉叫做思念。     曾经，在夕阳下，“鱼片”说，他们会恩爱到80岁，而自己要比婵儿多活一天，因为不忍心胆小的妻子要独自面对爱人的死亡和以后的生活。     婵儿说鱼片是个特别有责任感的男人，正因如此，自己才非他不可。“这么多年，他当义工的那些事，只有我知道，他不让我当作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去宣扬。他还经常带着我和露露去，说是让我们感受感受。露露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没鞋穿，就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还说可以坐爸爸的摩托车，不用穿鞋……”     “鱼片”抽的烟总是在4元左右，常常有人笑话他，作为后勤办副主任、局长司机，家中还经营着建材生意，就没抽过包“黄盒子”、“蓝蒂子”，个中的秘密只有婵儿知道。“每次有好烟，他都锁在一个抽屉里，积攒了有10包，就拿出去卖掉，他总说‘几百块，抽烟随便就抽掉了，还不如帮一个孩子把学费交了’”。     以前，坐在“鱼片”的摩托车后，婵儿感受着风驰电掣时光流转，总希望开着开着，就一起到了时间的尽头，可惜的是，一直很有责任感的“鱼片”，在这件事情上，爽约了！     妈妈说：想对儿子说声“对不起”     经过整理，“鱼片”的遗物还真是不少。有“鱼片”自制作的贫困生调查档案、各界捐款明细表、还有好多受助孩子给他写来的信件和“鱼片”自己写的日记。很厚很厚的一沓。一张张、一件件，妈妈在翻阅着，眼圈红红的，“鱼片”的哥哥刘江华也不知道这几天来，妈妈究竟翻阅了多少遍。     从信中，我们得知很多人曾经受到过“鱼片”的帮助，一个孩子在信里写到：“感谢您给我经济上的资助，让我能够更好地学习。更感谢您给我精神上的关怀，让我感受到人间的温暖，记得那年，在高考前夕，你冒着雨骑摩托车来看我，来给我加油，让我感到特别幸福。”     “到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他，以前我总责怪他双休日不在家陪我，总责怪他不懂得存钱，不管我怎么骂人，他也不解释，原来他是把义工当作事业在做。”妈妈说，“这么多年我让他受委屈了，如果朝朝现在还有一口气，我真的很想跟他说句对不起。”     妈妈说，“鱼片”在13岁前过得都是苦日子。家里在农村，他爸爸因为意外伤了手，家里又发了火灾，常常好几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到现在“鱼片”还特别爱吃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鱼片”从小就是个热心肠，当消防兵时，好几次，抗洪抢险、救火，他表现都特别突出，立过三等功、获过优秀士兵奖状。 “鱼片”的亲戚、战友、驴友、义工等纷纷赶到炎陵为他送行。     受助者：让我们送你最后一程     谭灵利2岁时就父母双亡，一直和爷爷相依为命。     在东风中学念书时，他认识当时在学校教书的“鱼片”。“他给我的帮助说也说不完，跟着他吃跟着他睡的日子还在眼前。家里还留着好多他送给我的书。”2005年，谭灵利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华中科技大学，在填写志愿时，他选择社会学。他说，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鱼片”的影响。     得知“鱼片”去世时，谭灵利还在武汉，马上拿了两件衣服买了张站票就往家赶，站在车上，回忆起一幕幕往事，回忆起那时在东风中学与“鱼片”朝夕相处的日子、回忆起那时，正为没饭吃尴尬，“鱼片”那一声声及时、亲切的招呼，回忆起拿到录取通知书时，“鱼片”高兴得就像个孩子……     王勇也来自东风中学，才20出头，他已经是一家陶瓷店的老板了，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困生活已经变成了有滋有味的红火日子。走了好多地方、认识了好多人，“鱼片”还是王勇心中最敬重的朋友和“大哥”。     王勇回忆说，六年前，那时在东风中学读初中时，人特别调皮、成绩也不好，曾有位老师用了“神憎鬼厌”这个词形容他。唯一真正关心他的就是“鱼片”。     “有一次交不起学费，是他帮我出的。买不起饭票就跟着他吃饭，都记不清楚有多少顿了。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工资才多少啊，真是不好意思。初中毕业后，我就外出打工了，积累了些本钱。前年，我跟‘鱼片’说想回来开个陶瓷店，他忙前忙后的帮我张罗，调查市场、搜集信息。能和他这么好的人做兄弟，确实是我的福气啊。可惜，这些年来，我都没好好的招呼他吃顿饭，正正式式地跟他道句谢……”说到这里，眼前这个健壮的男儿竟然泣不成声。     人群中，一位老人一直面色凝重，他用难懂的客家话不断地表达着。他想告诉人们“鱼片”生前对他家的好，对他孙儿小磊的好。     通过翻译，记者了解到，小磊是个苦命的孩子，4岁时爸爸死了，5岁时妈妈就改了嫁。前年，在一次下乡考察中，“鱼片”知道了小磊的情况，几次上门送钱送物，今年的六一儿童节，还带着小磊到县城里玩了一圈，还买了小单车新衣服和一堆小磊喜欢的零食，临走时还不忘塞了100元钱，给爷俩改善生活。     “这个小伙子人特别好，很耐心、很温和，因为我们家没有电话，有几次去找小磊，都碰上家里没人，他就一直在门外等着，他真的把小磊当成了他的家人一样对待。”     老人说，小磊这两天去亲戚家里，还不知道“鱼片”哥哥的事情，今天我专门来送送他，“等小磊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小磊肯定会很伤心。”     邹筱红的哥哥晓五来了，他说妹妹目前仍在株洲治疗，全家人一辈子记得“鱼片”对他们的恩情。     他们说：“鱼片”，你一生有意义     在吊唁人群中，一个越野摩托车队特别引人注目，他们来自株洲。     “雷松”说，今年5月，他们曾一起骑摩托车去过西藏，路远难行，大家都只带了一个包，装了必备的物品，可“鱼片”一个人就背了三个大包，其中有两袋装的都是文具、书本。沿途，见到家庭贫困的孩子，他就送一些出去，还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不要放弃。“鱼片”心眼特别好，人特别讲义气，车技也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教育局张局长在致悼词时，哽咽了数次、中断了数次，他含着满眼泪水说：“朝华跟了我6年，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很真诚，去年我知道他当义工助学的事情后，准备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可他坚决拒绝了。我们那的助学办公室搜集资料时，还要向朝华问情况，他是实实在在地深入进去了啊。”     华声论坛的驴友们来了，他们来自长沙、湘潭、益阳、宁乡等各地，有些甚至与“鱼片”只是一面之缘。“我们通过网络联系，他热情有朝气，爱生活爱帮助人。我们派了代表来送他最后一程。”驴友老黄如是说。目前，华声论坛悼念“鱼片”的帖子的点击量已经达到了20000多。     株洲的义工组织来了，他们拉着横幅，用深深的鞠躬寄托对“鱼片”的哀思。     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来了，他们说，没想到身边还有这样的人，他是平凡的“草根”，悄无声息间却感动了这么多人，他的丧礼成了小城里的大事。     ………… …………     午后，烈日一览无余地炽烤着小城的大地，天气热得让人窒息。百余人，拿着花圈，沿着小溪，送他一程，再一程……(本报特派记者 李 卉发自炎陵) “鱼片”的助学故事感动了太多人。昨晚，株洲晚报义工、株洲志愿者联盟的成员、鱼片的车友、驴友、等上百人来到炎帝广场，燃起蜡烛，悼念这位好人，为他送行。赤兔 摄    “鱼片”手记摘录     ★ 工作之余，我有我的爱好，我可以骑上心爱的摩托车去户外旅游，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去助学，传递爱心和希望。去飞跃，去向自我挑战。     ★“义工”是个很神圣的词语，一个“义”字，表示了所有的工作不要求任何回报，也不会有任何目的。多年以前，在帮助那些贫困学生的时候，就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而我的能力太小了。     ★ 我的爱好和工作都充满了危险性。我不是怕死，我是害怕在我死之前的生命，失去了意义。我没有想过去创造永恒，可以创造永恒的人，属于英雄、属于圣人，我只是平凡的“鱼片”，我只渴望拥有充实的灵魂，不虚度生命。     ★人最大的需要就是被需要；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创造幸福。面对工作，累点、吃点亏，都没有关系。人的价值就应该在被人需要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