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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马琴坎坷中为爱前行
马琴在工作室内安排志愿者服务工作。
马琴在工作室内安排志愿者服务工作。
宁波公益网讯：“已回办公室，两手机均已无电。人非常疲惫和虚弱。我需要安心地休息，等我休息好了再开机。望谅解。余姚，请安好，我已无力再坚守。” 10月15日，“菲特”过后第9天，“助学志愿者燃烧的蜡烛”马琴从余姚赶回宁波后，发了这条微博，长长地舒了口气，缩着脖子，整个人蜷在沙发里。 这是她9天来第一次说要休息。 这个去年“海葵”来袭时因为组织“双闪”爱心车队一夜成名的女孩，今年以同样的身份再次进入公众视线，“燃烧的蜡烛”也再次成为暴风雨中一个温暖的符号。 她不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这个生于1987年的川妹子，有着坎坷的身世，曲折的经历，细致的情感，有血有肉有故事。 但要听她完整讲完这些故事，并不容易。 “你是神吗？” 这次约访马琴，我们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不是她架子大，而是灾后太忙，忙得让人不忍心再去挤占她一点点时间。 １０月９日，记者拨通马琴的电话，本来想跟着志愿者去灾区看看。电话那头非常嘈杂，她没等记者说完就草草地说了句“正在筹集物资，非常忙”。随后，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１０月１０日上午，我们再次拨通了马琴的电话。依然是忙，她说，好多救灾物资都到了，现在很缺人手，下午要送往重灾区余姚。 我们随后赶到马琴志愿者团队所在的办公室帮忙。眼前的马琴，比去年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消瘦了不少，马尾辫草草地扎在脑后，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 志愿者来来往往，都是看到马琴团队发出的招募信息前来帮忙的。马琴在两个办公室来回穿梭，分派任务，同时调度运送物资的车辆。 热心市民捐赠的救灾物资陆续运抵，我们同志愿者一道清点物资，记录账目，然后打包装袋，等运送车辆到达后就出发。这工作非常细碎繁琐，对一个人的耐心绝对是个考验。 几个小时过去了，运抵的救灾物资越来越多，马琴到下午２点多都没吃午饭，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但是有条不紊。我们挺想知道，这个瘦弱的女孩，是什么让她这么投入？那充沛的精力从何而来？但这个时候采访是多么不合时宜呀。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天天同她保持着联系，而她也天天都在余姚，早出晚归。“别说你们了，这一周我跟老公也说不上几句话。”她说。后来我们才知道，离她的婚礼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１０月１５日下午４点多，我们又一次拨通了马琴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沙哑、无力：“我还在余姚，好像有点不舒服，但没车子，还回不来。” 从微博看，当天凌晨１点她还没睡，而５点多又醒了。有网友评论：“你是神吗？从第一天台风来开始，到现在还在忙碌。” 我们决定随即驱车赶往余姚，希望给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一天，气温急剧下降。傍晚６点左右，余姚街头秋风瑟瑟，路灯下，身穿雨衣、脖子上裹着围巾，手提塑料袋的马琴特别憔悴，她在发抖。 上车后几分钟不到，她就蜷缩在座位上。“我眯会儿好吗？” 车子进加油站加油的时候，马琴微微地张开眼睛，“车上有糖果吗？不好意思，我有低血糖，好难受。” 我们赶紧跳下车，在加油站旁边的商店里给她买了两块巧克力。 补充了热量后，马琴似乎才缓过神来，“一早到的余姚，午饭没来得及吃，下午３点多才扒了碗面条。”说完这句话，她又蜷缩在座位角落，“让我再眯会儿”。 ７点不到，我们回到宁波，马琴似乎还没从昏睡中缓过神来。“这是哪里啊，咋一点印象都没啦？” 考虑到她是川妹子，我们在黄鹂新村旁边的川菜馆点了几个小菜，“真的好香哦！”她说，从抗灾第一天起，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没碰过肉。 第二天，她终于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地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身世 马琴不是因为“双闪”才进入公众视线的，早在２００８年，因为母亲生病向社会求助，她曾被多家媒体报道。 在记者们的笔下，她是病房里那个脸色苍白、瘦弱，但是有情有义的姑娘。这个２１岁的女孩同时打三份工，四处奔波，拼了命地为了凑钱给妈妈看病。 感动大家的并不只有她的孝顺，还有她的身世：马琴并非妈妈亲生，是２０多年前妈妈从老家医院里抱回来的。 ６年后，作为资深志愿者的马琴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从当年的报道，说到去年刚过世的妈妈，再说到妈妈庇护下的童年，语速渐渐放缓，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瞬间泪如泉涌。 她的身世，她一早就知道。但妈妈亲口告诉她，却是在生病之后。 马琴清楚记得那一天，给妈妈办住院。相关资料里有一栏是生育史，妈妈有点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写下：“一胎。”她知道那指的是哥哥。 填完表，妈妈似乎下了很大地决心：“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眼泪在打转，她拦住妈妈的话：“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妈妈要说的话，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同学和邻居的闲言碎语里猜到了。后来，因为姨妈们无意间的一次谈话，她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她一直觉得，父母其实也清楚她知道的事实，只不过大家都小心翼翼不去捅破这层纸。 可眼下到了不得不说穿的时候，妈妈坚持把话说完：“那一年，我在老家巴中的妇保院生你哥哥，听说另外一个女的生了一个女孩，她丢下孩子不管了。护士不知道怎么办，抱着孩子挨个问，谁要。我一看，这孩子真乖呀。和你哥又只差一两天生日，就抱了回来，对外称生了龙凤胎，这个女孩就是你。” 夜深了，妈妈睡了，马琴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往事一幕幕。 时光倒流，回到２０前的一个清晨，五六岁的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妈妈已经起来了，好像要去什么地方。邻村的一个阿姨已经到了，带了罐黑乎乎的汤过来，一边让妈妈喝下，一边安慰她说没事的，没多久，两个人神神秘秘地出门了。 马琴后来才知道，妈妈是去卖血了。 印象中，妈妈应该不止卖过一次血。长大以后的马琴常常会努力去回忆，她为什么要去卖血：因为要给孩子们交学费，因为要给孩子们看病，还是仅仅因为要换几个白馒头？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四川巴中贫穷的山沟沟里，那个时候大家都是那样过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一年，辛苦所得也只能填饱一家老小的辘辘饥肠。临时有点其他的事儿，那就得想别的法子，卖血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如果需要的钱不多，妈妈也会想别的法子。马琴记得读小学的时候，学校里要准备几本作业本，妈妈一早就挑了地里的菜出发，走几十里山路到县城，卖掉赚了几块钱买了本子，再走回来送到学校。 她在上课，教室窗外闪过一张黑瘦的脸，妈妈来了，满头大汗，头发一根根贴在脑门上，把本子塞进来，让靠窗的同学递给她，咧着嘴讨好地笑了笑，匆匆走了…… 这些回忆让她泪流满面。 “我那么舍不得。”
从余姚做完志愿服务回到宁波，马琴趴在桌上疲惫不堪。
从余姚做完志愿服务回到宁波，马琴趴在桌上疲惫不堪。
梦想 童年的经历一直影响到今天。 马琴从小知道妈妈的不容易，为那几本本子忙活了一天，也知道自己并非她亲生，这种感觉五味杂陈———她很爱父母，“愿意用生命来换他们的平安，但好像又不敢心安理得地撒娇。” 读初中的时候住校，开始拼命省钱。本世纪初，初中生马琴生活费是每周５元，她最省的纪录一个月花了３元。米饭都是自己带，菜是家里的咸菜和豆瓣酱，有时候花一毛钱打个汤。月底的时候带的菜都用完了，蒸饭的时候放点盐凑合。这样的生活，同一时代沿海地区的孩子也许无法想像，但是，她真的就这样撑过来了。一来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二来她觉得这样才对得起卖血的妈妈。 节约的习惯一直延续到成年后，她很少买衣服，常穿表姐们的旧衣服，几乎不吃零食。订婚的时候，婆婆想给她买首饰，她推辞了很久，最后挑了最细的戒指。 初三那一年，家里的土坯房塌了，哥哥退学了。父母并没有勉强她，但作为一个收养的女儿，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在学校了。”尽管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给父母写过一封信，说自己“一定好好努力将来考上清华”。 多年后她开始助学，看到那些家境贫寒需要帮助的孩子，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她了解他们的心思：“敏感，细腻，小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己渴望，唯恐伤了父母。他们和我一样，我没有办法不帮助他们。” 去年，有一个曾接受过她帮助的安徽男孩回老家了，今年中考后打电话来，说考上了最好的高中，还是全市第一。她激动地在电话这一头尖叫，“就好像自己实现了梦想一样”。 当然，马琴也没觉得自己就没有梦想了。退学后，她跟着父母兄长在宁波打工。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位于鄞州横溪的李氏实业有限公司做一线装配工。工作一年，有了点积蓄，６０００元。她把工作辞了，想用这笔钱去学电脑。 她认认真真地写了辞职信：“我攒了点钱，想学点技术，以后可以学以致用。希望到时候公司还能再接纳我。” 领导挺赏识这个有见识的小丫头，特意找她谈话，说欢迎她以后再回公司。 现在看来，这个领导眼光不错。几年后，马琴有了自己助学团队，并且开始有企业资助。最早联系她的企业家神秘而低调，他们只通过电话和ＱＱ联系，他本人从来不现身，更不透露名字。后来，因为要寄一份材料，马琴打听了一下公司的地址，才知道就是李氏实业。 当年马琴学完电脑后，她去了一个印染企业做电脑操作员，一年后又换了一家企业学电脑排版。如果妈妈没有生病，几年历练下来，说不定真的能回李氏实业做个技术人员甚至管理，像她以前梦想的那样，但那该死的肺癌，改变了一切。 转折 ２００７年夏天，马琴的一切围着妈妈在转。为了跑医药费，她马不停蹄，找慈善机构、找红十字会、找媒体…… 因为要不停地奔波，工作没了，一个月内跑坏６双鞋，一无所获。 一天，她不记得是在哪一家报社的热线室里，又一次重复自己的境遇，终于忍不住眼泪汪汪。值班的女记者很耐心地听她讲完，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豆浆包子给她：“你还没吃饭吧？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你，但是你先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有精力照顾妈妈。” 隔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这个温柔的声音，记得这个和她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记者给她的安慰。 “突然间好受了很多，最无助的时候，有人真的在关心你，真是一种安慰。”她说。后来她做志愿者，也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雪中送炭的那一个人。 后来，马琴又接触到一些志愿者，在她忙着奔波的时候，他们轮流到医院照顾她妈妈。还有人给她出主意，说企业没有给她妈妈买劳动保险，劳动时也没有防护措施，这是不对的。 那会儿，宁波的外来工社保还没有完全普及，马琴开始对怎么维权也一无所知。但不服输的她，自己买了关于劳动仲裁的书来研究，吃透政策后把企业告上法庭。这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小丫头，居然把官司打赢了，获得了４万多元赔偿，解了燃眉之急。最困难的时候，生活开始露出微笑。 ２００８年，有网友将马琴和养母的故事发布到了网上，她收获了许多爱心。如今她的办公室里还保留着一本本子，上面一行行仔仔细细地列着她当年收到的爱心款，每一笔钱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听起来琐碎而温暖： 一名老太太打电话让马琴去她家，将一张刚到期的１万元的存折塞到了马琴的包里，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怕儿女埋怨。 还有一名眼神不太好的老太太，让人搀着赶到医院来捐款。之后许多年，她一直关注马琴的消息，还让孩子收集关于马琴的报纸，逢人就自豪地说：“这孩子我帮助过的，没帮错。” 还有一名戴着墨镜的姐姐，从北仑开车来捐款，并且让她以后有能力了也帮助其他人…… 作为回报，马琴也参加了志愿者，从引导公交、发扇子等最基础的工作做起，慢慢开始独当一面，并把主要精力放在助学、助残上面。２００９年，她注册了自己的广告公司，主要为公益提供方便，赢利很少。 她的工作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可。去年“海葵”来袭，她和伙伴们现场组织的“双闪”爱心车队，成为暴风雨中最温暖的一个符号。但台风过后收获荣誉的同时，马琴也开始总结和反思：民间公益组织必须走向正规化和专业化，才能有序高效地展开救助。 目前，马琴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她计划着，等这次水灾影响彻底过去之后，把一些志愿者组织负责人召集起来，集中力量做一些公益项目。她还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注册自己的社会组织。 心愿 马琴的婚期在一个多月后。 先生“老张”是青梅竹马的小学同学，毕业后失去联系１０多年，说起来，能“再续前缘”也是因为她的爱心。 ２０１１年春节，马琴回老家巴中看望她的小学老师，说起当年的同学时老师几分失落：“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马琴听了挺难过，她决心把那些同学一个个找到。以前的联系方式早已失去，她只能根据记忆和别人提供的线索一个村一个村去找。 老张大学毕业后在成都工作，那几天刚好回家过年。马琴找到他家的时候，他刚好出去了。听到家人在给他打电话，马琴的心莫名地怦怦跳了起来。 他很快回来了———是在相亲的时候临时赶回来的。 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第二天看完老师，却又是说不出的伤感：１０多年才见一回，转眼又各奔东西。 巧的是，第二天马琴没赶上火车，只能转到成都赶飞机。刚到成都的老张接到她求助电话的时候，竟然乐坏了。 一年多后，他们领了结婚证书，为了爱情，老张放弃了成都已经稳定的工作，跟着马琴来到宁波，在江东租了一个很小的房子，过着拮据的生活。 爱情很美好，现实却不尽如人意。失去了原来的社交圈子和家人朋友的支持，老张的事业远没有以前顺利，生活上也是种种不习惯，宁波较高的居住成本也让他们觉得压力山大。 热衷公益的马琴常常是零收入，有的时候还要自己掏钱做志愿工作。生起气来，他限制马琴的开销，但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没钱了要说啊，别饭也不吃，还老问朋友借，丢我的人！” 从心里讲，老张很想回成都，那里才是他的天地，也会有更滋润的生活。马琴也理解，可是她舍不得离开宁波。 两个人商量的结果，办完婚事再说，等决定了去哪儿，再要孩子。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柔软下来，眼里再一次泪光点点。 “妈妈去年走了，我马上要做新娘了，她却看不到了。她如果还在那多好。” 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常常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不怪他们，身边很多朋友，都当妈妈了。我知道十月怀胎实在不易，当年的遗弃一定也是身不由己吧。如果能找到他们，我会孝敬他们的。” 实事上，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在寻找，她查过巴中妇保院的新生儿出生记录，发现１９９７年之前没有存档的，她托过当地的记者，也找过“宝贝回家”的志愿者，只是线索太少，眼下还没有眉目，但是她不会放弃。 如今，这个准新娘脑海里会傻傻地浮现出这样的场面：婚礼现场，她在接受众人祝福的时候，失散多年的父母戏剧性地出现了，往事不用再提，他们从此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照顾彼此———就像电视剧里大团圆的结局一样。 欢迎您加入东南商报特稿栏目微信：“程钟婧鼓”，了解更多内容。我们会上传原汁原味的“未删节版”稿件，也会和您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我们希望通过微信了解您的阅读心得，也希望您多多报料哦。加入方式：１．扫瞄右边的二维码；２．搜索微信号ｄｎｓｂｃｚｊｇ。我们期待你的关注。 来源：东南商报 | 
发表于 2013-10-18 10:26: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