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之道(United Way)”的分钱之道- 需求评估解析与对我们的启示

xiao四~

无论你处在公益产业的哪个位置，只要你在思考市场需求，请读完此文。本文想达到三个目的：(1) 更好认识已经登录中国的国际机构“联合之道”（国内叫“联合劝募”模式）; (2) 理解典型需求评估的调研模型与机构间合作模式；（3）探讨该需求评估模型应用于中国的现实意义。本文重点不在评估研究的技术细节，而是为策决策者、NPO从业者和评估研究人员呈现一个实施框架和流程。

机构背景

联合之道(United Way, 本文缩写UW)是美国最大的慈善机构（也在全球开展业务），其2007年的总收入达到40亿美元，其中大多数靠捐赠。UW在美国由1300个本地性分支组成，为本地社区筹集并分发资源，提供社会服务(human services 或social services)解决方案。 本文分析的对象是笔者所在宾州阿勒格尼郡UW分支(简称UWAC)所做的本区域需求评估报告。（注：a). 美国政府行政级别划分从大到小为联邦、州、本地（包括郡以及郡的下一级市/镇）；b). 我将英文原文community全部译为“区域性”而非本意“社区性”，是为了避免误解。因为此评估报告的覆盖区域是一个包含若干市/镇的郡，而非中国普遍理解的街道社区。）

UWAC的机构使命如下：“作为一个变革性的高效筹款机构，UWAC通过解决本区域最迫切的问题来改善生活质量。UWAC通过召集合作伙伴和投资项目与人力资源来促成解决方案，并为本区域带来持久的改善。这些改善包括帮助儿童和青少年成功、通过提高财务稳定性以支持家庭、确保弱势老人的安全及健康、及为本区域提供基本生活需求的信息来源及推荐服务。”（注：简单说来，UWAC是一个中间机构，利用自己的品牌及资源优势公募资金，然后根据本区域迫切的社会需求，将资金用RFP（“征求建议书”过程）市场招投标机制分配给众多植根社区的一线服务提供者(NPO)）

需求评估框架流程

NPO/NGO的需求评估类似于商业机构的市场调查，目的是通过社会科学的调研方法弄清一个特定区域有哪些社会问题（即需求）、这些问题的特征、和问题人群的特征，为项目开发、资源分配和政策制定提供支持数据。在本文的例子中，基本流程如下：

第一步，UWAC提出问题：“我们要产生什么支持数据，来帮助我们合理和负责任地分发Impact Fund（财务报表里为“总未指明用途捐赠款, total undesignated donation”）里的大量资金？我们作为一个中间机构或联盟机构(Intermediary or umbrella organization) ，应该扮演什么角色，最大化这些资金的社会价值？”

第二步，作为UWAC本次需求评估的承包商，匹兹堡大学一个研究所OCD回答：“我们的评估研究要依次回答三个核心问题：a). 有哪些迫切需求？b). 这些需求目前被市场满足的程度（市场空缺有多大）？c). UWAC在哪些需求领域可以如何产生影响？

第三步，UWAC自己组建的一个需求评估任务组（由来自一线NPO、政府、商业组织、研究机构、投资者的志愿者组成）根据OCD的前期需求调研数据和任务组成员的经验及利益点，给出对流程第一步中UWAC问题的解答和行动建议。

第四步，通过比较OCD产生的“全面的需求评估数据（报告结果）”和UWAC任务组给出的“行动建议”，验证这些建议的相关性与可靠度。

浅析评估细节与行动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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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以上表格阐释的评估过程之后，UWAC 内部组建的一个需求评估任务组（由来自一线NPO、政府、商业机构、研究所、投资者的志愿者组成）根据OCD的前期调研数据和任务组成员的经验及利益点，给出如下行动建议和指南（概要）：

UWAC应该扮演的互相影响的四个角色：

倡导和协调 -- 教育公众及捐款者；影响政府作出公共社会项目的结构性改变；召集投资者（这里指资助方如基金会）和一线NPO共同开发协调策略、招纳志愿者等。
鼓励创新 -- 支持那些能产生更显著效果和影响的创新性社会服务（干预）项目。
解决根本原因 -- 集中解决导致社会和健康问题的根本原因，尤其是那些长期存在的问题。其中关键的一点是投资预防性项目，这样让问题在产生之前就被阻止掉。
提供社会安全网 – 帮助那些正经历危机的人群，和那些因为缺乏预防性项目干预而出现问题症状的人群。

UWAC需要解决的三个高优先级问题领域（这也是UWAC本阶段的机构核心项目目标）：

通过减少风险因素帮助青少年成功（如：妇幼保健、高中成绩及辍学、青年吸毒、学校暴力）
帮助过渡期人群填补服务缺口（如：接近贫困线老人、监狱释放人员回归社会、有残疾子女的老年父母）
为经济方面危机人群提供健全的社会安全网（如：失业率/收入、住房、水电气关闭、贫困）

对我们的启示

需求评估(needs assessment)作为项目评估(program evaluation)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战略规划、资源分配、项目开发、政策制定的首要且重要一步。无论你来自政府、基金会、草根NPO、研究所、或其他NPO支持性机构，我们可以从“联合之道”的需求评估流程中得到什么启示（这些启示或许也能启发我们其他的工作）？

启示1：确立以需求为导向的决策过程

以需求为基础的决策不仅是为了“做正确的事”，也是“正确地做事”。我认为如果再加上对项目实施中和实施后的严谨绩效评估，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实施前需求评估+实施中流程评估+实施后效果评估）构成了对服务提供商自身的问责机制：对纳税人负责、对资金支助方负责、对目标人群负责、对社会公众负责。

换句话说，我们需要具备以需求为导向的意识和实施需求评估的科学流程来确保资金流向真正需要、且高优先级的目标人群。当需求评估结果告诉了我们需要优先解决的社会问题之后，以这些问题作为机构（如政府、基金会、NPO支持性机构）核心战略目标，可以选择使用RFP（“征求建议书”过程）开展社会公开竞争性招标。只有那些证明了自己项目效果（且效果与发标者核心战略目标一致）、机构健康、满足其他资质条件的 服务提供者(NPO)才有机会中标。正是因为这次认真开展的需求评估，UWAC开始从每年固定支持一批NPO转向使用RFP来投资真正能有效解决社会问题的优质/创新项目和供应商。

如果你是服务提供者（如一线NPO）呢？做为社区成员，最近我就收到一封来自NPO“匹兹堡儿童中心”的需求调查问卷。随附的一封信里，CEO说我的反馈是为了帮助他们做未来三年的战略规划以提供更好的服务。这份只需要十分钟填写的问卷搜集了如下信息：客户群特征、不同服务评分、社区需求及服务缺口、客户认为的机构应该优先满足的高优先级需求、总体满意度。

启示2：确保利益相关者的输入

这一个启示的关键是“倾听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声音”。从统计上讲，采样样本越多、越具有广泛代表性，采集到的数据就越可信。本例中，UWAC发放了88份机构问卷调查，其中与UWAC合作的一线NPO占超过80%，分布在社会需求的各个领域，其余发放到政府、基金会和商业机构等。除了问卷调查，UWAC采访了28名业界资深人士（其中九人来自基金会），其余包括福利部门政府官员、智库学者、社区大型服务机构领袖等。这种“紧密团结所有利益相关者”的策略不仅让调研更具说服力，另一个重要作用是实现社区“买账(buy-in)”：“最终的决定不是我UWAC一人说了算，而是人人参与，你来做主。”  UWAC作为中间机构，获得上游投资方和下游受益者的支持对于下一步资源分配的实施是非常关键的。

启示3：完善基础信息设施

研究数据的可获取性、准确性和可靠性是实施需求评估的基础，尤其是大规模区域性调研。本例中采集的大量社会指标数据来自于：联邦政府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和“美国社区调查”、美国劳工统计局、美国卫生及社会服务部、联邦调查局、州少年法庭、州政府卫生部/公共福利部/教育部、郡社会服务部。不需要高级技术背景，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从政府网站数据库中提取数据。这些体现区域社会需求（问题）的数据相当全面与细致，举例如下：

基本需求指标：租房月租超过月收入30%的人口比例，65岁以上独自居住的老人比例
妇幼保健指标：怀孕妇女吸烟者比例
教育指标：16-19岁闲置少年（既没上学也没工作）比例
犯罪指标：每100,000名成人中侵犯财产者人数，家庭暴力保护申诉数量
健康指标：50岁以上人群在过去一年中接受流感疫苗注射的比例，过去一年中因为费用原因未能获得医药的人口比例，过去一月中出现多于一天精神状况低迷的人口比例
服务可获得性/使用率指标：在机构中集体生活的老人比例

启示4：构建研究机构实用型职能和机构间合作机制

UWAC将本次需求评估的重任交由匹兹堡大学的OCD(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Office of Child Development)研究所完成。OCD定位自己为“大学—区域合作(University-Community Collaboration)”的应用型研究机构，专注于提升儿童、青少年和家庭的福利。虽然行政上隶属于教育学院，但其行使四个基本职责（组成一个按顺序的逻辑链）：(1) 分析内外部研究和操作实务；(2)通过示范性服务项目和应用型研究创新；(3)通过监控和评估获取经验和新知；(4)改进操作实务和影响公共政策。OCD围绕这些职责所开展的很多项目都与一线紧密合作，比如实地协助NPO提升项目质量、为NPO开展项目评估研究、为俄罗斯及中国的孤儿福利机构开发推广最佳操作建议。政策倡导方面的一个有趣例子，是在去年本地政府关于削减社会服务预算的听证会上，OCD的领导人也出席发言，为弱势群体发出声音（值得振奋的是，政府听取了利益相关者在听证会发出的一致的强烈声音，最终恢复了这部分预算）。总之，正是OCD多年以来建立在客观和中立上的专业性，确保了UWAC需求评估设计、数据采集与分析、和行动建议的客观性和中立性。

作者简介：
刘航：美国卡耐基梅隆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硕士，也是经验丰富的公共演讲者和垂钓爱好者。现于美国匹兹堡非盈利机构Holy Family Institute从事项 目及组织绩效管理。通过社会创新，我正和我的创业团队与中国领先的公益支持机构一道尝试更有效的NPO能力建设支持模式。赴美之前，我是一名网络工程师和驻欧洲讲师。期盼和你认识并探讨本文需求评估报告原版：lukeliuhang@gmail.com


来源中国发展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