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7日，河南省南阳市第十六小学的学生与艾滋孤儿手挽手在一起。新华社发
这是一群忠实的聆听者，他们陪护着艾滋病患者并轻声安慰——
十月底的一天。下午4时30分，张欢(化名)在丈夫的搀扶下，入住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感染科。此前，她曾因肺部不适前往某综合医院就诊，在查出艾滋病毒后，被迫转院。病床上，张欢一直面无表情。没有哭，更没有向丈夫解释和倾述。晚上7时，她拨通了父母的电话，一番寒暄后，还邀请他们来广州玩。
晚上10时，住院部变得安静。病友们渐渐睡去，将白天的喜悦和悲伤统统藏进梦里。张欢依旧睁着眼，翻来覆去。“老公，我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凌晨3时，张欢叫醒睡梦中的丈夫。得到默许后，她穿好衣服，套上鞋，轻轻拧开门锁。
没有人注意到，当时的她是什么表情。半小时后，张欢从4楼一跃而下，撞击和尖叫声，让医护人员和病友得知，这个刚入院11小时的女人，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离开人世前，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公，对不起。
张欢的离开，让杜梅深感内疚。她时常在想，如果那天及时对患者进行心理疏导，一切会不会就此改变？
听故事的人
在志愿者杜梅和刘青青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不管故事多么难受，都要靠自己消化。”只有自己开朗乐观，才能去影响身边的病友。
杜梅是广州红丝带之家驻第八人民医院的志愿者。今年34岁的她，来自四川阆中。2007年5月，生完小孩后，她辞去了护士工作，“不太想上夜班，因为要照顾宝宝”。在朋友介绍下，杜梅来到红丝带之家做志愿者。那时，她根本不识何为“艾滋病”，更别提开导和安慰病人了。
起初，她在门诊做咨询。作为一线志愿者，每天都得和大量艾滋患者接触。第一天上班，杜梅颇为害怕，下班回家后，还来不及抱抱儿子，便急冲冲换衣服洗澡，“每天洗手几十次”。2009年，她调入住院部当志愿者，开始和艾滋“发病者”打起交道来。
另一面。每天，刘青青(化名)上班时，都要对着电话机感叹一番。这名25岁的年轻人，是广州一家艾滋帮扶小组的热线员，通过电话咨询，帮助艾滋人群和疑似艾滋人群，排忧解难安抚内心。每年12月1日前后，是她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平均每天接40多个电话。“有一直哭的，有破口大骂的，有闹自杀的，还有不说话的。”工作3年来，她通过无线电波，与1000多名患者保持着联系。
2008年，一名17岁的大男孩，哭着跑进杜梅的办公室。在椅子上，男孩不发一语，足足哭了半小时。“姐姐，我刚查出艾滋，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该和谁说。”男孩哽咽开口。“为什么？怕什么？担心什么？”杜梅抽出纸巾，递给一米开外的男孩，细细问他。在聊天中，杜梅得知，男孩因为恐惧，已有轻生打算。“这个病不会死，只要你好好吃药，以平常心对待，就能和正常人一样长寿。”一遍遍安慰，一次次鼓励，男孩终于振作起来。
直到现在，每当电话铃声响起，刘青青仍会以自己最温暖的嗓音来招呼对方。她记得每一个艾滋服务中心的电话，记得每一个民间防艾组织的联系人，还记得每一个免费领药的地址。不管患者的疑问有多难，她总能在数秒之内给予回答。尽管对艾滋事宜了如指掌，但听到患者们绝望讲述自己的故事后，刘青青依然会泪湿眼眶。“分不清是同情还是遗憾。”
在杜梅和刘青青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不管故事多么难受，都要靠自己消化。”杜梅说，如果自己不够开朗乐观，怎么去影响身边的病友。做志愿者7年，她将“艾滋并不可怕”这一真实感受，讲给遇见过的5000名感染者听。
羞赧的家属
“履行中，我们和艾滋孤儿一起泡温泉。”杜梅说，这种行为让诸多艾滋遗孤的亲人惭愧不已，旅程结束后有家长称日后将不再歧视孩子。
每周一、三、五，杜梅所在的红丝带之家，都将为医院感染科的60多个“发病”患者提供免费鸡汤。病人们大多骨瘦嶙峋，尽管卧病在床无力起身，仍要坚持仰起头，说声“谢谢”。如今，杜梅和患者已经像朋友一样，“他们很信任我，经常过来聊天，有的大龄女患者，还会让我帮忙安排相亲”。
“和他们这样相处，不害怕么？”当记者小心翼翼问时，却引来杜梅若干“白眼”，她以玩笑口吻说：“一看你就是外行，而且有歧视的成分喔。”杜梅透露，生活中与艾滋患者的正常接触，根本不会导致传染，“我还时常帮她们擦眼泪和鼻涕呢”。她说，目前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恐艾”，无形中导致患者更加自卑和封闭，“她们之所以信任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歧视”。
大众的误解也让刘青青备受苦恼。“其实就连我妈妈，都对艾滋感到恐惧。”她告诉新快报记者，刚开始工作时，母亲总是坐立难安，深怕自己“摊上事儿”。为让妈妈放下不安的心，刘青青查阅了很多资料，并一一打印出来，念给长辈听。“现在她很支持我，认为我的工作很有意义。”自成为艾滋热线员后，每年12月1日的世界艾滋病日，刘青青都会和伙伴们走上街头，举起“艾滋零歧视”的标牌，细心为路人讲解。
今年8月，杜梅策划举办了一次温泉之旅，对象是艾滋遗孤和他们的亲人。杜梅拉上丈夫和儿子，陪同25个孩子及30位家长，踏上郊游的大巴。两天一夜的旅行，让遗孤们那些“冷漠”的亲人有了改变。“我们和艾滋孤儿一起泡温泉、一起吃饭、一起游戏，根本没有当他们是感染者。”杜梅说，他们的行为，让诸多艾滋遗孤的亲人惭愧不已。旅行结束后，她还接到几位家长电话，表示日后将不再歧视，要让孩子健康成长。
日复一日的抚慰，曾让杜梅和刘青青感到疲倦，之所以还在坚持，是因为她们仍不愿放手。“或许是性格的问题吧，虽然工作枯燥，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杜梅告诉记者，当患者给予肯定和信任时，自己内心的幸福和满足感就会“相当爆棚”。对此，刘青青也深有感触：“这就是我的一份事业，虽然平凡，但充满力量。
（来源：新快报）
发表于 2013-12-13 21:4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