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中毒白鹳的志愿者们

瓦上雪

11月21日，天津13只被拯救的中毒东方白鹳全部放飞。新华社发

11月11日13点10分，天津北大港湿地志愿者联盟志愿者赵亮发出了一条微博：“在北大港临近化工区的位置，志愿者发现有20多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世界濒危物种东方白鹳挣扎在死亡线，其中有3只已经永远安息在湿地水域。谁在投毒？！紧急求助！！”

目前天津警方表示，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

下水的人太少了

下水的人少，更多在水中挣扎的鸟儿们难以被救，数十只受到毒害的鸟儿就这样在志愿者们眼前丧失了生机，有的鸟死亡时仍保持着飞翔的姿态。

莫训强是最早发现被毒东方白鹳的人之一。

11日上午，莫训强等8名北大港湿地志愿者联盟的志愿者在湿地进行巡护，突然有人来告诉他们，有些鸟看起来状态不对。

“大约六七十只东方白鹳中有近五十只出现精神不振、站立不稳的情况，有的已经蹲下站不起来了。”情况危急，穿着水裤的莫训强和几名志愿者分别下水，陆续抱上了几只白鹳，并同时拨打了报警电话以及林业管理部门电话，而另一名志愿者赵亮也在微博上发了求助信息。

“第一天最关键，如果挨到第二天，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莫训强回忆。

天越黑，莫训强等几名志愿者心里越来越沉重。

在冰冷的水里，最终也只有13只白鹳被抱出来送到了救助中心。

当晚，一部分志愿者到附近的肯德基开会研究第二天的救助计划，一部分志愿者则留宿在了湿地边的车上。

第二天，微博求助发出后，志愿者骤增，这让莫训强有些惊喜，但在营救中，他发现了问题。

志愿者虽然数量很多，但懂得专业知识的人太少，“对那些受伤的鸟，不能突然过去抓，鸟本能是会逃跑的，不讲方法会吓得鸟拼命躲，这让被毒的鸟消耗更多体力，受到更大威胁。”

在持续两周多的救鸟过程中，志愿者们不断增援，有人赶不到现场，干脆捐款。

但志愿者们的热情并不代表救助行动圆满成功。

尽管有200余人次的志愿者参与了这次救援行动，但一方面缺乏专业知识，另一方面设备严重不足，“整个救援过程，下水的人还是很少。”莫训强的声音低沉下来。

下水的人少，意味着更多在水中挣扎的鸟儿们难以被救，数十只受到毒害的鸟儿就这样在志愿者们眼前丧失了最后的生机，有的鸟死亡时仍保持着飞翔的姿态。

救鸟行动告一段落后，莫训强和几名志愿者一直留在湿地附近。他们向天津大港管委会农委开列了一份清单，希望可以给护鸟人员配备包括望远镜、对讲机及鸟类图书等物资，以推动护鸟工作的发展。

“这段时间增加了许多志愿者，但因为志愿者毕竟是相对松散的组织，能坚持多久不知道。”为此，天津也正在考虑组织一个正式的团队来对湿地周围进行巡护。

目前，在北大港湿地停经的各种候鸟尚有七八千只，莫训强和他的志愿者伙伴们期待着更多的社会关注和政府支持，让这些鸟儿可以平安地在这里度过迁徙中的一站。

十余年未有的感动

早晨6点多，志愿者们下水，此时，一半是水一半是泥的湿地已结冰，冲锋舟无法进入，在一万亩的水域里搜索中毒的东方白鹳。

野生动物保护国际组织对外联络员康大虎从事了14年的动物保护工作，这次天津救鸟行动让他最有感触的是“志愿者们的力量”，至于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鸟类伤亡场景，康大虎叹气道：“这些年见得太多了。”

11日当天，康大虎在微博上得知天津鸟类遭到毒杀事件。康大虎当晚赶到了现场。

“天黑了，用强光手电也很难搜到受伤的鸟。”11日晚上，康大虎和几名志愿者在湿地边的车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6点多，康大虎和莫训强穿上皮裤，最先下了水。

此时，一半是水一半是泥的湿地已结冰，冲锋舟无法进入，“冷是一方面，主要是腿陷在泥里不好往外拔。”康大虎说。

志愿者们在一万亩的水域里搜索中毒的东方白鹳。

接近8点时，康大虎发现了搜救开始后首只东方白鹳，此时，没入水中的白鹳已经死亡。

在随后的4个小时中，志愿者们又陆续发现了5只东方白鹳的尸体。还有几只受伤较轻的，人一靠近，就飞走了。

“志愿者们真的很让人感动。但也由于一些志愿者专业知识不足，降低了搜救的成功率。”康大虎说，在整个搜救过程中，专业志愿者们既要参与搜救，还要不时地普及搜救知识，这对营救效率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除了民间力量，康大虎对这次政府部门的表现表示赞赏，“这次出事的地点并不在保护区范围内，谈不上是谁的责任，只能说是一起意外，但林业局、民警、派出所、农委等各方面都特别积极地参与救援，感觉这些政府部门的人也都像志愿者，你要说志愿者这个词，我觉得他们都是志愿者，精神状态都是一样的”。

别人连命都不要了

这个季节到那些湿地里很危险，淤泥的拉力特别大，一旦摔倒了，很可能把人呛死，还有一些地方有可能陷进去就上不来了。

11月11日下午3点多钟，北京猛禽救助中心的猛禽康复师张率正堵在北京的南三环主路上，一个志愿者致电向她咨询如何救治中毒白鹳。

“我在微博上看到志愿者们都下水了，这个季节到那些湿地里很危险，淤泥的拉力大，走起来很艰难，一旦摔倒，很可能把人呛死，还有一些地方有可能陷进去就上不来了。”

“别人连命都不要了，我还在乎什么时间”，张率立刻到北京南站买票。

在地铁上，张率接到了康大虎的电话，俩人结伴直奔天津。

9点多赶到天津救助中心后，张率看到房子四边哪都不挨。为了救受伤的白鹳，工作人员把电暖气全放到放鸟的屋子里，人就在那儿冻着。

张率留在了救助中心，而康大虎则带上两组人和一部分急救药品又赶往现场蹲守。

“13只被救出来的白鹳瘫在一间室内笼舍的地上，除了一只可以勉强抬起头部之外，其它几只都毫无反应。”张率用手电试了一下，最严重的一只已经看不出瞳孔光反射了。所有白鹳的心跳都弱而缓慢，有的心律不齐。

张率随即开始给受伤的白鹳定时注射阿托品、补液并灌服维生素B和C。

因为野生动物在黑暗的环境下应激比较小，每次张率注射时，帮忙的志愿者举着手电，把光线照向天花板，勉强看清注射器的刻度。

注射完一轮，立刻就要回办公室准备补液的温生理盐水和维生素，准备下一轮的注射。

最终13只白鹳都度过了危险期，但回忆起救治过程，张率还是觉得心惊。

“救治人员不足，药品不够，有一只中毒严重的白鹳需要吸氧，结果氧气瓶也没有。”张率说，“这么大规模的救助还是第一次出现，的确是很考验人。”

政府、NGO、志愿者一起密切合作，群体的力量让张率感动。

但在操作上，张率坦言需要改进，“有人沿着候鸟的迁徙路线投毒，所以，这不会是一个单纯的个案，应该建立一个应急机制。虽然有野生动物保护法，但在执法上现在的人力仍然远远不足。”60万亩湿地只有4个工作人员进行巡逻保护的局面，让张率觉得很急迫。

在2001年亚洲水鸟调查中，记录到的东方白鹳全球数目大约是3000只。业内人士评估认为仅有约2500只。

张率说，在这起事件中，共有22只东方白鹳被毒杀，这意味着近1%的种群在这起事件中受到了影响。

在送走这批南飞的候鸟后，如何保障未来的日子，他们可以安全来去，成为摆在所有爱鸟人和政府面前一个更重要的话题。

（来源：京华时报）